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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1-7-27 17:4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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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玩转天朝疗养所 II – 民以食为天
早上 6 点,公仆像 EMP 一样喊话:起来啰!开始新一天。随后,先是换热水,然后就是派饭盒。塑料饭盒上面用红漆写有 1、2、3、4 … 的编号,平时置放在疗养室入口外的不锈钢架子上,每到饭前,才送搁在铁栅栏横杆上(换热水送饭拖地之类的活,都是由志愿者疗友担当,公仆在后面像剥削阶级一样盯着声控。好处是可以走走活动活动筋骨,并两个人分食一支烟。当初公仆问军师要不要安排你做劳动,军师问清情况后懒洋洋回答:唉这活不需要智商,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好事者报出整个疗养室平时吃惯的饭盒编号,他们就会 1-4-6-7 送进来。很快就学精了,吃完就把饭盒偷偷藏起来不交回,免得他们搞混后很官僚地告诉你你的饭盒无论如何找不到可能流到别的疗养室你换一个好了这样。显而易见,若每个人都这么干的话,就穿帮了,幸亏只有极少数自觉性极高的老疗养和擦边球意识极强的广东人才会这么干。片刻,一个个铝制的蒸饭盒就会在服务走廊一边推车仔根据人头隔着铁栏送进来。规定要立即将铝盒里的饭菜挖取转置于塑料饭盒里,然后洗干净送交回入口栅栏横杆上(疗养时间太短且疗养室有两个探头,故军师摒弃了威逼其他疗友帮洗饭盒衣服的设想。过家家何必搞得像真的一样做起人家来呢?)。
早饭特别无聊:每天都是白饭+酱菜/酱瓜,关键是那种酱菜酱瓜又咸又傻特别难吃(乌江榨菜原来是好东西啊)。从第三、四天开始,以嘴刁出名的军师就决定辟谷了,要么吃吃泡面肉干,要么干脆等午饭再吃,反正向来没什么吃早餐的概念。公仆开始很紧张,一本正经地柔声问是不是要绝食?军师笑说不会啦中午多吃点,公仆说哦就没事走开了。先说晚餐:都是大白菜或黄瓜(唯一一次是有肉味但翻遍了无论如何找不到肉的炖萝卜)的清水菜饭。只有午餐是有蛋白质的。但除周三周五外,那种大白菜炒蛋/黄瓜炒蛋/海带炒蛋严重货不对板,炒蛋真的就是只有手指甲那么多哈搞得鸡蛋比海洛因还珍贵似的。周五是咖喱薯仔鸡,薯仔不剥皮切切直接烧,这个 “鸡” 的意思是一块鸡,随机各安天命胸肉、鸡腿、鸡爪或者鸡脖子都有可能,反正就是我们平时吃饭一块的大小,眼尖可以先下手为强挑个好部位但反应最好快点勿露痕迹,免得其他疗友看出你人品有问题。
带病疗养及少年疗养,每周一、三、五中午加一个白馒头(可谁要吃呢?),每周加一只鸡蛋。
最后几天也许外面温度有些高,尽管疗养室里还是很凉快(换句话说,虽外面是夏天,但疗养室里还是春天。严重怀疑楼底高就是冬暖夏凉的秘密之所在),但仍每日下午派发那种估计就是一块钱一根的老牌「光明」棒冰,不过话说回来「论心不论迹,论迹世间无孝子」,意思到了就吃得很开心,能吃出「哈根达斯」滋味的才是高手呵。有两天军师还一个人吃了两根。最后一天,还搞了个小孩洗澡的大红盆放了一大块冰的土空调,送进来降温。兄弟们都面面相觑:册那有必要吗?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周三中午的狮子头哈哈!当然是只有一个了(有次有配菜),直径达 5、6 公分,好吃得疑幻疑真有回到未来的错觉!两周内,军师有幸吃到两次,第一次暴风骤雨干掉后就是留下一个非常好吃的蒙太奇印象(其实疗养所里的一切感官记忆都很印象派,因为眼镜不许带入),于是盼星星盼月亮等吃第二次。第二次噘着小嘴一小口一小口地剖析,一定要搞明白这狮子头这么好吃的道理究竟在哪里?原想那肯定是因为距离产生美的缘故,后发现不完全是这样:
首先,选料考究,部位得当,不是胡乱用瘦肉/肉眼垛出来的,否则一定很柴。经验判断这居然是前腿肉!能不感动吗?!真是细微处见精神啊!且不知何故极厚道地没掺杂什么面粉。
其次,软硬肥瘦适中,炖制时间到位。想起沈宏非说的「食堂菜」的概念:国家单位吃公家的炉火不要钱,所以懒得在这上头算小账,红烧肉/猪头肉/狮子头之类的慢炖火功菜,最好混进国家单位的食堂吃。五花肉中夹杂的肥肉,往往能炖至入口即化、不知不觉间已自动滑入消化道深处的神妙境界!只认识圆苑,证明你还不会吃红烧肉啊哈。
最后,其实 5% 的魔法在于… 姜汁!简单而接近上帝。众所周知,猪肉多少总有点膻味的,姜汁的意义,在于去膻,而不似孜然、黑椒、胡椒、花椒、八角、蒜、Oregano、Dill、Thyme、Rosemary 之类的香料般过于霸道或脂粉气过重而使得食材流俗。其实想起最清雅的蒸鱼,仅用姜片,就不难想明白这是最上品的香料。大概仅下生姜一品的,就只有本地紫苏/九层塔了,不过注意它的西洋远亲 Basil 是不能用的;其实红葱头也不错,尤其是干的,可惜只适合蒸鸡焖牛,与猪肉向来不搭调。最难得的是,生姜是那么的家常易得、那么的不装,少了这个因素,是爬不到名物制度格调系统顶层的。此外似乎还洒了几滴绍酒。恕军师孤陋寡闻,好像外面一般没有姜汁狮子头这么一出的,想不到疗养所这种地方不显山不露水还出个特色招牌菜,嘿嘿,学习了!
再一次证明人在危难中精神支柱的重要性:老疗养心中的郁结,似乎不但没随时间和军师的专业心理辅导有所减轻,反有日益恶化之势,整天像祥林嫂一样在叨一年三眨眼功夫就过了、要是一年九就很烦了这样。看着他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军师也觉得难受,于是劝他说,你一年三很快就过去了,出来先卖掉一套房子花天酒地去,坐食山空了还可以将另一套房子「反按揭」反正你到时都六十身子埋地下大半截只剩一张嘴了房子他妈的留给谁呢?这样教他理财。老疗养眼中突然闪耀出希望的光芒问你知道是一年三啊?估计是这个人精观察出公仆看他们就像看空气,唯独把军师天天请出去不知道搞什么飞机,半天后军师只剩半条人命回来总是目光飘忽表情迷离轻汗出喝口水就崩塌在头铺,明显出现中毒症状,身上还多了一股异味,早就看出端倪。军师向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就老实告诉他,那肯定说一年三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老疗养礼貌地笑说了一句借你吉言,就又眉头一皱郁闷去了。这时军师只好和老疗养算日子说后天就吃狮子头了!然后绘声绘色加油添醋地凭模糊记忆将这个狮子头的妙处用希特勒演讲的激情又和大伙温习了一遍,老疗养脸上才渐渐恢复血色。
终于理解以前老人说六十年代初三年人祸时吃东西没油水是怎么一回事了:刚吃下去确实是觉得饱的,但一个小时后小肚皮就开始呱呱叫,又饿了,缺乏油水缺乏蛋白质,人会精神不集中、头晕的。初时觉得青菜不错啊既绿色又健康、爷缺的正是这个,但只消过两三天,清疏恬淡为主的文人雅兴就烟消云散,心中只有:我要吃肉!一个坚强信念翻腾不止。回想我们日常的伙食,实则已极丰馥精致了,但为什么我们吃多吃腻了还会抱怨嘴里淡出个鸟来呢?这就是无止境的人欲、归根到底是屏蔽常态感官以保持对新情况的敏感的生理机制在作祟。唯有不断升级刺激强度,才能继续保有存在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终将走向极端和异化而不自知。其实何止是吃?「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指的就是这个概念。
故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军师偶尔会不由分说强行给疗友的饭菜中硬塞点美味的动物蛋白,社会效益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
直到,那个苏北人进来 …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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