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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30 09: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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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玩转天朝疗养所 III – 苏北人都是共.产.党
相比伙食,作息实更值得体味研究,这也是疗养所之所以为疗养所的本质性体现之所在。
6 点起床,半小时左右的个人卫生时间(又不是富士康,全天都可以随意洗漱便便,时间次数不限),然后吃早饭,接着没事干直到 11 点吃午饭,吃完饭是午睡时间,到下午两点,还是没事干,直到下午 4 点晚饭,后开电视,到九点结束睡觉。全天不关灯。
原则上上述 “没事干” 的时间,在作息时间表里都分明写着「读书学习」、「静坐反思」,「分组讨论」之类,但中国文化向来特点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没人相信这套真能改变世界,连告诉你这套能改变世界的人自己也不相信。
睡觉睡觉睡觉,自然成了「没事干」时的首选解决方案。但刨掉吃喝拉撒加起来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一天可睡 23 个小时。新疗友前三两天往往都爱蒙头大睡。但前几天将前半生的睡眠不足都连本带利补回来以后,就实在没法再这样睡下去了。
可以看书。
军师抢占了疗养室仅有的三四本书,整齐码在头铺服务走廊一侧的大理石平台上,边上放着杯子和洗净半干的衣服,弄得露营似的,开始看书。
问题是书的质量总体不高(对于军师来说,一般人民群众这个问题可忽略):
一本是苏童的《蛇为什么会飞?》,光看题目就有种不祥预感,随便翻翻,发现果真不知所云。书后还有个附录访谈,
记者问:为啥用「蛇」作为这本现实类题材小说的题目?
作者答:蛇是这本书唯一一个虚构物,象征冷冰、刻毒和不可捉摸,那是对现实社会的一种映射 … 加上今年刚好是蛇年(!)。
此时军师被彻底雷到了,一声叹息扔开骂娘。充分说明,写作不是文采不文采的问题,更多是脑筋不脑筋的问题 …
另有本吴敬琏九十年代末讲中国经济改革的书,虽有点枯燥但还是粗略看了一遍。还有本 80 年代初定价一块多的短篇小说集,不看也罢。
唯一一本值得读读的,是《宋词三百首》。
虽确系静心读书的好环境,但毕竟难得打入进行主题疗养渡假,肯定要抓住机遇让它值回票价才是,所以很自觉地没有过分恋战于看书。
疗养机制的精妙之处,在于把你舒舒服服困在这几十平米的疗养室,让你尽情体验无聊的乐趣,这对过烦日理万机生活的人来说,犹有吸引力。
聊天扯蛋,自然成了平日发呆睡觉外的最主要娱乐,主题无非是:辱骂献帝政府,交流为恶心得,交换行业信息。
兄弟们都苦大仇深轮流发言批判揭露亲身经历的「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一贯伎俩。军师个人则觉得很没必要,因为反侦察能力早就是刑队级别的。退役武警则口水花喷喷地讲在部队里的尚武风气,也是整天打架还关过禁闭,到头还不是评了优秀士兵呵之类。只是军师听了也没觉得有什么新意,一般将话题引向给退役武警出主意如何跟单位解释这几天人间蒸发,及教老疗养如何利用他脖上的纤维瘤装病逃过一劫等建设性问题,并有教无类就一些诸如「如何在测谎中最大化控制植物神经」、「大仓库小仓库与发货小弟」、「囚徒困局、边缘政策与博弈论」等专题,在疗养室开讲。小学生听中学里的事情,肯定是听得津津有味流口水了。
疗养室里反可像童话故事般简单地将人分成两类:好人和坏人。好人从事的行业太没趣也就是那些了,坏人从事的行业信息又太儿童不宜,故在此不多交待。反正谈资较多的人能点对点和大家都交流交换一些事情,过后谈资就更多了,形成良性循环。
老疗养都说越疗养越坏,就是这个道理。
终究不能 23 个小时地谈,对公仆进行观察写生,成了另一个有趣节目。
那个长得像八戒一样的,是个牌子已做出来混日子的机关人,每天一杯茶一根烟一根烟地接着抽,腿往办公桌上一搁饶有兴致地看电影。说话喜欢从逻辑事理上咄咄逼人,看破红尘,非常犬儒,极其灰暗悲观这世道搞不好的没多久战争就肯定要打起来了喔这样,但有些可说可不说的往往不打自招主动交代胆子较小,心地善良不怎么骚而疑心病重,那就是五号性格带个六号翅膀了;那个戴眼镜三十上下,说话阴声细气很斯文友好,但藏不住有点小刻薄,头发偏长偏厚;还有那个四十几岁留长头发(不可能是披肩长发了),气质动静很像谢贤、整天怀疑周围都是镜子有人不停盯着他歆慕的,都是典型四号,二人不是非常好色就是个 gay,和他俩说话打交道要么秀丽到底要么粗豪到底;还有那个有次冷不防在服务走廊笑眯眯没心没肺和头铺打坐的军师说啊我知道你呵呵你带很多人把人打半死然后一个人顶扛进来疗养哈,没等军师缓过神来已一溜烟走掉的韦小宝,综合后来一件突发事件中的表现,肯定是七号。
最有看头的,无疑是那个四十七八、身材发福、很有《格调》里认为外食就是优渥生活最高体现、平时爱带很多现金且用粗橡皮筋将合不拢的钱包捆扎起来的高级普罗味道的八号性格。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图书室吃饭(每周一次,可以换书。每次去图书室,军师总是有意识地坐在正对出口、角落最深处靠墙的位置),他就以小领导的身份和大家定位说,要教育你们嘛我们是肯定没有这个本事的,这里条件差点和家里肯定是没法比,大家将就几天,只要合作一点,我们看你一眼你就心神领会,那就相安无事、天下太平了,否则如何如何…... 疗养所很可爱一点,是极少有很要事但又不懂事的傻逼角色──无论是公仆还是疗友,都明白得很,这是社会契约的最高境界。其实毛诗「祖龙魂死秦犹在,孔学名高实秕糠」已早点出了问题实质,只是如今没人用心留意研究这个罢了。记得八号普罗在入场时,特别和蔼地和军师说咦你学历好像挺高的,军师无奈地摇摇头礼貌笑笑,就没有搭理他。
第二次,是在外面谈话室,另一个四十六七戴金丝眼镜、一辈子苍蝇都不打死半只的九号公仆招呼军师抽软玉溪时,见到这个八号普罗身边围着三个穿橙色(军师他们是汝窑天青色)疗养马甲即准备转送违宪劳动疗养的兄弟,很有众星拱月社会大哥的架势,腔调中气十足。八号普罗又不厌其烦地搭讪军师说,你学历好像挺高的?军师叹气,然后和他耐心解释大学生是条狗硕士生满街都有博士生的路也不好走的人生道理。八号普罗又很不知趣地追问:哪个学校毕业的呵?军师很不好意思地说不给母校争光也不给母校抹黑… 然后八号普罗豪爽而温情地说,这你这个毛毛雨了,很多伟人其实都疗养过,要不是身上的皮子,我们在社会上也难保不整出点事来进来疗养疗养啊哈哈!这老哥实在,我们都放声开怀大笑,然后这老哥又爽快给包括军师在内的疗友每人抛了一根七块五红双喜。
第三次最有意思,那天八号普罗进来,照例要求将柜子里的所有东西都翻出来放炕上抛解检查,并对每个人都像真的一样地野蛮搜身,还要求将鞋子 360 度翻给他看(八戒干这个事反差就很大,粗疏得很且表情始终心不在焉平静如镜),然后一边仔细翻查被子杂物,一边找茬对所有人都进行一下呵斥(军师始留意到他每逢骂人,紧身制服裤里的屁股都会翘得很高很高)。等打开军师的副食品仓库时,八号普罗瞳孔一下子比原来放大了足足七倍,呼吸急促如牛,但很快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很识趣地没有借此大做文章,转而避重就轻激动臭骂军师在非睡觉时段将被子拿出来当枕头、我管你是天王老子!…… 军师左耳入右耳出后心里暗笑。
戏肉在第二天,八号普罗又反常进来训话,这次慈眉善目斜眼和军师好像要解释什么似地说:“我们嘛也没有针对谁的,啊?你好人家进来疗养,有朋友照顾也是可以理解的,啊?关键是不要带头将被子拿出来嘛,否则这样我们队伍就不好带了,啊?…… 好比我们知道你们烟瘾大,也会照顾发根烟抽抽的(其实他们只给橙马甲抽烟,从未见过天青色马甲有烟抽的,估计是怕橙色马甲的心情郁闷要闹事掐架就不好办了),只是不好意思请你抽烟否则搞得好像要拉关系似的哈哈……” 最后一句明显是没头没脑的怪话,也就露底了。军师微笑说没有啦知道了,就散伙了。潜意识啊,哈哈哈哈。
最解气的,是观赏他收拾那个军师早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四十刚出头的苏北人。就在八号普罗苦于找由头骂人时,高兴瞅见那几双晾在毛巾架子上洗过的臭袜子,问清物主是谁后,便咒骂了那个苏北人几句,正当快要消停的时候,苏北冷不防很拎不清地说哦那你就搁在床边那儿吧。这岂不是往枪口上撞吗哈哈?八号普罗无名业火攻心,迅雷般抓起那几双湿袜子往苏北脸门用力狠掷,打出个十环,然后气急败坏一半方言一半普通话地骂你妈个臭逼你也不小了怎么连话都不会说,啊?你自己过来拿呀,册那你这个逼样 %#$%^&* ……
哈哈哈哈哈哈哈 ……
何故军师这么烦这个苏北人呢?这孙子嫖娼刚进来的时候还是垂头丧气的,但等第二天托那个戴眼镜的四号公仆通知他老婆(!)并打了大帐到玻璃房买了很多袋泡面和饼干送进来后(其实是可以买指定商品改善生活的,但一来要通知家属或朋友打帐到疗养所,手续比较麻烦,且关键半个月才分一次帐,要不是赶上的话,疗养几天根本就前不着村后不挨店不具可操作性;二来很多脸皮薄怕事的电话一打说到外地出差几天就疗养来了,尽量不惊动什么人,献帝代表也文明得很主动安慰说除非你自己要求否则不会通知家属和单位,尤其包括嫖娼这种事),嘴脸立即英明神武了起来,脑袋一拍搞起共产主义红食字会,饼干乱派,且最可恨的是这个白痴天天早上分发泡面,搞得人人都幸福吃起泡面来,早餐一份都不领了(这瘪三说话尤有暴发户土财主风范,大手一挥:都送走!),从眼神判断公仆还以为军师又是幕后黑手呢,这不是比窦娥还冤吗,虽说嘟哝两句也就没说什么走了。
从此几天,疗养室的格局,就变得像《探索发现》里老猴王和新猴王的桥段没两样了 ……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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