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杂说） 纤腰与肥臀

老郎中

      闲来无事，偶尔想起某位仁兄所写的一篇关于乳房的文字，当时看了之后曾戏言道，改日写篇文字与之配对。由此不禁联想到纤腰和肥臀。于是便乘着假日休闲，翻阅古今资料，欲对纤腰和肥臀做一番了解。
      辞典上，对腰和臀是这么解释的：
      腰：人体中胯上肋下的部分，在人体的中部。
      臀：人体后面两股的上端和腰相连接的部位，也指高等动物后肢的上端和腰相连接的部分。
      而所谓纤腰就是纤细的腰，而肥臀，也就是丰满的屁股。
      纤腰和肥臀这两个概念，就这么简单。
      然而，就是这两个在表面上看上去一目了然的概念。谁知在文化历史的渊源里一穷究，竟发现了中国人对腰的偏爱和对屁股的不公。
      唉！天下事，最怕穷究。
      从先秦到清代两千多年的历史空间里，关于腰肢的话题远远比屁股的话题要多。无论是诗词典籍还是相学医著，均是如此。从美学角度讲，仿佛我们的祖先更注重腰的美感，而忽视了臀的意蕴。
      先来看看中国人历代对腰肢的审美。
      无论在正宗传世的典籍中，还是文人墨客的诗词歌赋里，存在着大量关于腰肢的信息。尤其是文人墨客们，把对人类腰肢的认识从人体的实用性，上升到了伦理和视觉的艺术审美高度。
      古往今来，男儿的腰肢寓含着气节，比如陶渊明不愿为五斗米折腰而归隐田园，李白有“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诗句，这都是表现的一种气节。同时，古代男子有腰间佩剑和佩玉的习俗风尚，这也是对男子腰肢豪迈雍容气度的一种体现。
      而女子的腰肢则饱含着万种风情。并且，在对女子万种风情的腰肢审美上，巍巍华夏竟维持了两千多年的一种传统，那就是对纤腰的偏好。
      从先秦的宋玉开始，他在《登徒子好色赋并序》里写到：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魏晋时的曹植在《洛神赋》里也有：“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这里的“腰如束素”和“腰如约素”都是一个意思，就是形容女子的腰像被白布束紧了一样。
      只是，我在诗仙李白的诗篇里没有发现纤腰的词汇。
      但是在李白之前的唐代刘希夷就有：“纤腰弄明月，长袖舞春风。”之句，其死后十三年，李白诞生。
由此看来，只在唐代以杨玉环为代表的崇尚女子以肥为美的鼎盛时期，才使“纤腰”暂时受到短期冷落。
      紧接着，唐代杨炎就在《赠元载歌妓》里写道：“雪面淡眉天上女，凤箫鸾翅欲飞去。玉山翘翠步无尘，楚腰如柳不胜春。”
      其中著名的当是唐五代的杜牧《遣怀》：“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倖名。”刚开始，我初读此诗，以为所谓的“楚腰纤细”是指楚楚可人的纤细腰肢。可是，到了北宋，周邦彦在《解语花》里出现诗句“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此时的“楚女纤腰一把”应该是说楚地的女子腰肢纤细。关于这一点，我在读到北宋晏几道的诗句：“楚女腰肢越女腮，粉圆双蕊髻中开。”之后，终于找到足证。
      再后来，偶尔在战国时代的《韩非子。二柄》中看到“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如此才恍然大悟，原来“楚女纤腰”的传统竟是那么悠久而又包蕴辛酸。
      直至清代的曹雪芹在红楼梦《警幻仙姑赋》中，又见有：“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之句，此时的“楚楚兮”肯定不是楚地的意思。
      归纳华夏两千多年来，文人墨客和学者对纤腰的审美情趣，基本上可以作如下定义，即：由楚地女子开先河的楚楚可人之纤腰。
      女性的臀部，肌肉丰满，以肥著称，和女性的纤腰与乳房相映照，形成“丰乳纤腰肥臀”之说。除了脸面，女人们在人前人后，显山露水的，少不了这三个部位。如果说，丰乳是女子给人们带来视觉的迎面冲击，那么，肥臀就是女子让自己的背影对人们的眼球产生吸引。而纤腰则是使丰乳和肥臀产生诱人韵味的枢纽。三者互动，形成款款动人婉媚之姿。古往今来，唯“款款”二字最适合形容纤腰姿态的徐缓与和乐。
      尽管如此，在纤腰作为人体的实用性和感官审美之间，依然存在着不同观念。古代相术，在谈论女子的腰部时，有这样的文字：“直而厚者，富贵。细而薄者，贫贱。”其实在这里，是将人类器官的生殖功用放在首位的。古代人类将宽厚的腰与肥臀看做是女子劳动能力和生育能力的象征。再由此联系到传统的“多子多福”观念，就可理解上述相术观点。
      与肥臀相比，纤腰算是幸运的。
      在古代正宗的传世典籍中，提到臀的时候非常少，即使在这些书籍中提到了臀，那也仅仅是因为人体的经络要通过屁股与上身和下肢联系，要不然，可能也不会想到屁股。比如：《黄帝内经。灵枢经》中，只在（卷之三。经脉第十）和（卷之四。经筋第十三）各提到一次。在《黄帝内经。素问》中仅仅提到一次。
      在各类相学论著中，有相腰的论断，而无相臀的文字，即使偶尔看见个把臀字，那也是将臀和腰顺带着一道说的。比如：宋代陈抟的《神相全编。卷四论腰》中“夫臀高而腰陷者，主贱。腰高而臀陷者，主贫。大抵腰欲端阔，臀欲平圆，则相称也。”
      在日常人们的眼里，再了不起的肥臀，也只是人们用来坐的肢体。即便是用屁股来坐上龙椅王位，也从未见历史来记载那位皇帝屁股的伟大。在中国传统文化意识里，在人前光着屁股，被认为是极端不雅的行为，同时也是对观者的不恭。
      而在唐宋以来的小说中，每每提到臀，大多是屁股开始遭殃的时候，因为，对犯人施以杖刑，就是不问男女，一律打屁股。
      虽然在正宗的典籍中极少提到屁股，但是先人们并不是把肥臀给遗忘了。而是在另一种特定的文字空间里，将肥臀之妙处展露出来。那就是在关于描写闺中之乐的情色小说中，才会时时出现女子丰满肥白的粉臀。此时，纤腰和肥臀才会由于各自的魅力而受到同样的礼遇。
      也就是说，纤腰与肥臀在中国传统审美中的不同之处在于，对纤腰的美是明目张胆的宣扬，而对肥臀的美却只能在私下里把玩。一个上得了诗词歌赋、正统典籍，另一个则是上不得台面，在人前永远遮盖着一层布。
纵览关于纤腰和肥臀审美的两千年风雨历程，我们可以分明看出，中国人只有在脱光衣衫，坠入闺中之乐时，才能对自己身体的审美达到公正合理的统一。
      性爱，让人们的自我审美感觉回归到原始的真实和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