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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斗记
陈耀记
人们总是从一些小细节判断他人,比如一根领带,一双袜子,或者一支笔。烟斗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细节,尽管现在用烟斗的人是那么少,但它雄踞在人们脸上的形象,将一个人的个性十足地刻画出来了。
福尔摩斯 除了表和鞋带以外,没有什么东西比烟斗更能表示一个人的个性了
在侦探小说大师柯南·道尔的笔下,福尔摩斯的经典形象是:头戴一顶猎鹿帽、身披件方格呢风衣,然后握着一只石楠根烟斗,或者出没于迷雾笼罩的庄园古堡,或者端坐在炭火摇曳的壁炉旁……在浓浓的烟雾中沉思良久。对于福尔摩斯来说,烟斗就像他的放大镜、化学试管以及《脚印与演绎推理实证》一样,也是他的一件侦探工具。他喜欢在烟雾的笼罩下,去分析和推理扑朔迷离的案情。所以,福尔摩斯计算时间的方式有时候也是以烟斗来计算的,比如在接手“红发会案”时,他就这样对华生医生说:“这是要抽足三斗烟才能解决的问题……”
福尔摩斯曾经对他的助手华生医生说:“烟斗有时是非常重要的,除了表和鞋带以外。”所以,福尔摩斯不但自己喜欢抽烟,而且还喜欢通过烟斗的使用习惯、烟丝的种类以及残留的灰烬来分析人物的性格、身份甚至长相,在侦探“黄面人案”时,福尔摩斯就从案发现场拣起一只烟斗,做出这样的推测:“烟斗的主人显然是一个身强力壮的人,惯用左手,一口好牙齿,粗心大意,经济富裕。”
爱因斯坦:用抽烟斗可以
使我们有比较冷静而客观的判断
世界上爱好烟斗的男人,大都是一些严肃的、深沉的、高度理性的男人,丘吉尔首相曾经在他的《二战回忆录》里写道:“这是我一生中值得纪念的一刻,我右边坐着美国总统,左边是苏俄的主人。我们三人一起,控制了全世界绝大部分的海军和四分之三的空军,可以指挥将近2000万军队,进行着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一场最可怕的战争。”——他所说的这个值得纪念的一刻,即1943年11月的“德黑兰会议”期间的一个夜晚,他们在一起讨论开辟“欧洲第二战场”的问题。而就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时刻,丘吉尔首相的手里握着一只结实的石楠根烟斗,斯大林元帅那一排浓重胡须下面叼着一只巨大的枣木烟斗,罗斯福总统抽的是“骆驼”牌香烟,但是他把他的烟卷装在一支长长的烟嘴里。
恩格斯也是一位著名的烟斗爱好者,他曾经以无比陶醉的语气对朋友说:“在春光明媚的早晨,坐在花园里,嘴里叼着烟斗,让太阳晒着脊背,再也没有比这种情况下读书更舒服的了……”
爱因斯坦更是一位忠实的烟斗爱好者,在工作的时候,他喜欢事先把烟丝装满几只烟斗,在自己的面前放上一排,然后随时取用。爱因斯坦在缭绕的烟雾中发现了推动人类文明的“相对论”,写下了震撼世界的“E=mc2”。1950年,当爱因斯坦被蒙特利尔的一家烟斗俱乐部吸收为终身会员之后,他告诉人们:“我相信用烟斗抽烟可以使我们对人世间的事情有某种比较冷静而客观的判断。”
据说物理学家牛顿也酷爱用烟斗。一个故事说,牛顿在一次陷入沉思的时候,曾经把情人的一个手指误认为烟斗的通条,抓起来硬往他的烟斗里塞。
萨特:香烟是
“虚无”,烟斗是“存在”
在萨特的哲学著作《存在与虚无》里,他甚至把烟斗作为一个哲学例证。他认为香烟是“虚无”的象征,是抽象的、没有固有的特性、容易消失的物体;而烟斗则是“存在”的象征,他写道:“烟斗就放在那儿,在桌子上,独立存在着,平平常常。我把它拿到手上,我抚摸着它,注视着它,以使自己获得拥有感。但恰恰因为它似乎注定就是专门要给我带来拥有的快感的,这会儿它反而不奏效了。我感觉手里捏着的不过是一块毫无生气的木头罢了。”
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把灵魂分为三个层次:欲望、精神、理性。还有学者套用柏拉图的‘灵魂层次划分’法,认为香烟是“欲望之烟”、雪茄是“精神之烟”、烟斗是“理性之烟”。
哲学太深奥啦,我们还是换一种通俗的说法吧
香烟像艳遇,一次性的消费,快餐式的味道,而且风险(尼古丁)较高;雪茄像情妇,花费巨大,配置奢侈,虽然可以在人们面前炫耀,但是随着最后一缕轻烟袅袅地飘逝,最终曲终人散。烟斗像太太,一次添置,经久耐用,享用过后,还要费心抚慰一番,并且要仔细照料它一生。一支标准长度为8cm的烟卷,其燃烧速度大约是8分钟左右,而一斗维吉尼亚烟丝所占用的时间,却需要30-40分钟。如果你无法超过30分钟,那么对不起,你还算不上一位够资格的“烟斗客”。
重要的是,香烟可以根据心情随时加快燃烧的速度。而烟斗是一种温和而有节制的享受,万万不可操之过急,难道你不怕烫手吗?被烟斗烫得手忙脚乱,可以捏一撮烟丝装上一斗,叼在嘴上,但是不一定要把它点着。
另外,香烟可以一支接一支地抽,而一支抽过的烟斗,必须得给它时间完全冷却后,才能再装上一斗。当然,如果你有几支烟斗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根据烟斗礼仪,正如一个男人至少应该有5条领带一样,他起码也应该有3只烟斗。比如:需要浓一点儿的口味你可以选择3厘米管的烟斗,需要淡一点儿的口味你不妨选择6厘米管的烟斗;想抽温和的维吉尼亚烟丝拿那只W.O.Larsen烟斗,想抽强劲的波瑞克烟草不妨用你的Dunhill烟斗;思考问题的时候使用那只直式的石楠根烟斗,阅读的时候不妨换那只弯式的海泡石烟斗……
烟草具有“提神”和“镇定”两种对立统一的效果,如果说香烟的使用价值在于“镇定”,那么,烟斗的使用价值则在于“提神”。因为香烟的使用时间常常是在紧张、恐惧、仓促不安、疲惫不堪的时候,而烟斗则必须在闲适的时候从容地去享受。这就是香烟与烟斗在身份上的不同。比如我们在看电影时,经常会看到这样一个公式化的情节:那些犯罪分子在接受审讯的时候,往往会对警察请求:“能给我一支烟吗?”然后屁滚尿流地老实交代。但是他敢要烟斗吗?而且,即使给他一只烟斗,恐怕他也没有心情抽一口。
香烟不论什么场合,随时都可以点着,而烟斗却需要一定的时间和空间,需要充分的思想准备,然后心平气和地去享受。对于达到一定段位的资深“烟斗客”来说,用烟斗抽烟的最高境界是“不温不火”:吸快了会烫到手和嘴,而吸慢了又可能会熄火。用烟斗需要一定的技巧、经验和修养,在某种程度上说,用烟斗不但是一种生活方式,也是一种感悟人生的过程。一个男人只有修炼到一定的人生境界,才可能把握好自己的烟斗。
根据心理分析,“烟斗客”的人格特征大致表现为:思考、冷静、稳定、内敛、谦让、较少焦虑。这些特征不正是一个成熟男人必须具备的优秀品格吗?
马克·吐温:如果天堂里没有烟斗,我宁愿选择地狱
烟斗吸烟是男人最原始的吸烟方式。早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前,南美洲的印第安人就用玉米芯制成的长柄烟具吸食烟叶。用烟斗是印第安人的一种崇高的礼仪。
后来,探险家们把“新大陆”的烟斗带到了欧洲。在16世纪的欧洲上流社会,女士们流行享用从“新大陆”带回的巧克力,而先生们的时尚则是用烟斗。到18世纪,英国的工匠制造出了石楠根烟斗,法国的工匠制造出了海泡石烟斗,烟斗的制作技术达到了高峰,形成英国式、法国式、丹麦式、意大利式等烟斗艺术流派,烟斗逐渐成为男人的必需品。漫步世界文学画廊,从萨克雷的《名利场》到司汤达的《红与黑》;从大仲马的《基度山伯爵》到劳伦斯的《查太莱夫人的情人》;从狄更斯的《远大前程》到屠格涅夫的《贵族之家》,每翻过几页小说,我们都可以看到某个男主人公的手里正握着他的烟斗。
进入20世纪以来,以1902年的烟草托拉斯英美烟草公司的成立为标志,发达的卷烟工业开始对烟斗形成冲击。特别是随着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军人们随身携带的“骆驼”牌混合型香烟迅速从军营蔓延到全社会,香烟以其简单、快捷、方便的特点,迎合了工业文明时代忙碌的生活,大部分男人冷落了烟斗。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一些男人似乎正在进入诗人马拉美所说的“美妙的冬天”,他们逐渐丢开了香烟以及它所代表的孩子气的欢娱,拿起了庄重的烟斗。
加利福尼亚的一个烟草商店业主DonWelsh先生说:“雪茄烟的兴起也使许多人捡起了久别的烟斗。”Welsh还介绍说,现在烟斗、烟叶和其附属品很畅销,原来售价在20-35美元的烟斗已成倍地上涨,“黑色山丘”烟斗上个月为800美元而现在已售至1000美元。
香烟和雪茄都是一种一次性的、机械的、重复的享受,同吸一包烟,每一支烟卷的味道都是相似的;而烟斗却由于烟丝的干湿、填装的深浅、烟管长短的不同,同样的一盒烟丝,每一斗却各有各的味道。
烟斗是一种“DIY”的乐趣,创造性的享受,因为烟斗包含着一系列手工劳动,比如照料烟丝、填装烟草、清理炭层、养护烟管等。一个男人在没事儿的时候,加工一下自己的烟丝,实在是一种很好的休闲方式,比如给烟草添加红酒或者威士忌,然后荫干……当你从自己烟斗里抽到红酒的芳香时,你一定会体验到一种非同寻常的成就感。
难怪著名作家马克·吐温曾经表示:“如果天堂里没有烟斗,我宁愿选择地狱。”
《大地》 (2003年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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