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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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前,我家在苏州市中心的宫巷,斜对面是大教堂“乐(念摇)群社”,毗邻教堂南侧的小巷叫莲目巷。
莲目巷是我上小学的必经之路,巷口一深院的墙门间里住着一位五十多岁的汉子,他孤身一人,李姓,操着一口上海话。解放前,此人可是风流倜傥,挥金如土的小开(老板的儿子),染上了鸦片瘾后败光了家当,流落街头。解放后被府送入戒毒所,后又安排进了煤球店工作,整日黑不溜秋的模样,我们一帮同学戏称他“刚果”。
“刚果”十分喜欢孩子,见我们路过总会说一声“到学堂啦?”“刚果”收入极低又有抽烟斗的嗜好,于是乎便手提一支细竹竿,在竹竿的一头插一枚针,路见烟蒂便不动声色地用针签住后装入随身携带的小布袋里。“刚果”用剪刀剪去烟蒂的黑灰部分,剥去烟纸后将烟丝装进小木盒。久而久之,“刚果”一看烟丝便能说出香烟是啥牌子。有了这等本事,“刚果”便开始将好的烟丝另外保存了,说是要留着过年抽的。其实,好烟丝极少,“牡丹”是当时的极品烟了,能抽“大前门”的已经是了不起的人物了。尽管如此,“刚果”依然孜孜不倦,耐心十足地分类保存。
“刚果”常说他最大的享受有三,一吃肉,二洗澡,三抽斗。我没见过“刚果”吃肉和洗澡,但常见他抽斗。冬天在教堂围墙的向阳处,夏天在巷口法国梧桐树的绿荫下,一把竹椅,一张小桌,“刚果”自得其乐地哼着苏州评弹:“张教头是怒满胸膛,骂一声,骂声贞娘你不该应……”。
“刚果”的烟斗破旧不堪,牛角做的斗嘴,斗钵口早已烧成了碳状。可“刚果”会说:这可是我唯一值钱的宝贝啦!
看“刚果”抽斗那享受的样子,饿了三天后饱餐一顿的人也不过如此的了。“刚果”抽斗,口口深吸,烟斗离嘴后继续吸气,发出“滋滋”的声响,然后紧闭双唇,用鼻孔喷出的只是淡淡的青烟,就这样,连吸三口后“刚果”才会稍作停顿,哼几句评弹。
“刚果”终于敌不住烟毒的入侵,没挟到退休的年龄就去世了。但愿他在另一世界能尽情地吃肉、洗澡和抽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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