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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的老教授
1996年春, 為了多了解些有關企業組織與變革的理論與實務, 我依約專程赴天津市拜訪一位老教授. 當天上午, 我先到塘沽採購了些菸草. 午後, 帶著一斤獅嶺雨前龍井, 驅車直奔老教授位在五大道附近的家.
老教授的家, 客廳掛著幾幅字畫, 幾張藤椅圍著一張茶几, 宅前, 有個小院落, 花木扶疏, 清靜雅致. 是座大隱隱於市的好居所. 兩人落座後, 老教授先不忙的取出些玉件, 讓我鑑賞鑑賞. 都是老教授從年輕時候就喜歡蒐集的. 我們倆有相同的嗜好. 那些玉件, 依其形制與雕工看, 唐宋遼元明清的都有. 有些玉件的沁色瑰麗, 自然天成. 有幾件則總覺得雕工過於細緻繁複, 疑似現代的仿件, 然而玉質潤澤, 雕工細緻, 也是值得收藏的. 我佩服老教授對古玩的眼光與知識.
轉入正題, 兩人從第五項修鍊的觀點討論企業組織與變革的相關理論與實務, 論及一位CEO在作決策的時候, 是否能擁有客觀的分析資料, 供作確定該決策是處於正循環或是負循環, 以避免經營環境的更惡化時, 兩人均一時語塞.
這時, 只見老教授一轉身, 從書桌的抽屜中取出一支菸斗, 笑著說: 思路受阻, 得用菸通一通. 我則立即從書包中也掏出一支菸斗. 兩人相視大笑, 又是同好.
老教授用的是Butz-Choquin經典的1789型煙斗, 外型優雅高尚, 一如其主人. 我是用Stanwell竹節直斗, 相得益彰. 兩人停下所有的活動, 專心安裝菸絲, 同時泡上一壺龍井. 雲湮嬝繞, 停頓在溫暖的斗室空中, 相映著牆上的山水, 彷彿置身人間天堂. 兩人不再想那些俗世間的煩擾, 靜下心, 賽神仙去.
午後悠閒的神仙秘境被大門呀的一聲開啟後而幻滅. 教授尊夫人提著晚餐的菜, 應聲入門, 看著滿屋子雲山霧罩, 喝說:「又弄得滿屋烏煙瘴氣, 不怕熏著客人?」回頭一看到我, 也正噴著煙, 又是一聲:「還真當這裡是三一學院啊?」左手一指, 老教授和我兩人一手菸具, 一手茶具, 跚跚踅到門口, 身後大門一關, 兩位賽神仙頓時化成尉遲恭和秦叔寶.
小院裡春寒料峭, 細雨綿綿, 所幸教授尊夫人即時一聲:「還不進來吃飯, 去, 先洗手.」兩人尚不至於再化成泥人張的原料(這是老教授的說詞). 餐桌上放好一鍋河北大白菜, 今晚涮羊肉, 配上敦煌酒廠出品的樓蘭紅葡萄酒. 我實在感動. 這酒, 我只在北京皇家俱樂部(忘了真實名稱, 就位在前清慈禧的動物園舊址)宴客時, 喝過一次. 很難忘的極品紅酒, 佐以小尾寒羊, 我們又回到神仙秘境了. 我和老教授酒量均差, 兩杯下肚後就臉紅脖子粗, 倒是尊夫人好酒量, 一杯一杯的勸到自己的酒杯裡, 談笑風生, 好個東北大嬸. 還好我眼明手快, 搶下最後的福根, 澆到自個兒的肚腸裡.
不同於我抽的African Dream exotic mixture菸絲. 老教授抽的是Erinmore flake. 不愧是老煙槍, 這菸草相當厚重香醇, 對我言是較濃些. 我比較喜歡清淡些的菸草風味.
看老教授裝菸絲, 讓我認識到人生的另一番風情. 同時也影響我往後抽菸斗的心情, 更懂得知足惜福與享福的心情. 他首先取出兩片菸草片, 細心的絲條慢理的搓碎後, 一次拿兩三支菸草慢慢的垂直式的放入煙斗中, 就像是文人舖紙磨墨般的輕柔, 是那麼優雅的放, 對人生的淡薄寧靜, 心中的不伎不求充滿臉上. 裝滿壓實後, 再把桌上的碎屑菸草平舖在煙斗上壓實, 然後欣然上火點菸, 優遊自在, 享受漫妙幸福的一刻. 美好人生, 在自心田.
臨別前, 將上午剛補貨的兩盒Springwater分一盒給老教授嚐嚐, 這種菸絲是我最喜歡的風味之一. 一人一半, 感情不散. 感謝老教授和教授尊夫人, 讓我這個異鄉遊子, 享受了一個溫馨的初春的午後.
2002/2/13 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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