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桔子的老太太

小雅

去问她的脸，她有多老？去问她的眼睛，眼睛若年轻，老也是年轻。
你一定不会认同她的年轻，事实是，她的眼睛比沧海桑田更早出现，她隐藏锁骨，用力缩起它，那上面有证据，有魔魇，有一千年前月朗星稀的邂逅，有白马西风可堪比翼的快意，有妖冶恣肆的爱欲，有断断然的抛弃和决绝。
去问她的心，她有多老？独在天涯人欲暮。
她有多伤？满天明月满天秋。
她有多想念？花信犹寒淰淰风。
还要去问她，有多恨？笔浅恨字长。

小雅

在距胜利路巴士停靠牌两步之遥的公用电话亭旁边，经常会有个老太太，拖着一个外面电镀层脱落缠着皮筋、下面有两只小骨碌的简易行李架，啤酒绳绑着两、三份报纸和一份当月本地出版发行的《阅读文摘》。
我不知道她是否缺钱用？
以前在附近银行上班的时候就看到她，后来我在垂直于这条路的街上开了烟斗店。每次见到她，都会从她手里随便买份看过的报纸。
印象最深，秋风吹起她满头花白的头发，纸张呼哗啦啦地作响，她面无表情的脸。那段时间，我的心情也跟风中的落叶一样。路灯亮起来的时候，卖报纸的老太太会收“摊”，拖走小报亭之前会把压报纸的两块砖头齐整地摆进电话亭。看不见老太太的时候我会跑去看那两块砖头还在不在。
有天，和张大小姐路过。我说，等老了，我的日子要象香港的白流苏那样活。

[ 本帖最后由 小雅 于 2010-11-27 23:13 编辑 ]

小雅

那年的周末总跑去桑拿房，一遁就是一个下午。很难出汗，朋友说不是好事，把毛孔打开才能排毒。于是，象极长了四肢的馒头，热气腾腾等待出锅，如搁浅的死白鱼。

常碰到一老太太，挽着油亮光溜的大簪，穿戴一齐，盘腿坐在更衣室的大塌上，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左手长柄镜，右手化妆水、润肤露、遮盖霜、粉底、睫毛膏、胭脂、口红，一层层，守着眼前一大堆的瓶瓶罐罐，慢条斯理地描眉画眼。浴室工作的大姐说她八十多岁了，每次化妆至少半个小时。

不屑。这年纪，画给谁看？习惯性地冷眼看表，是到点回家睡觉的时间。我拎沥水的长发，推门而去，她还象个小姑娘，尚未得到一人，捧她手，扣问她心。尚未得到一人，轻声问她：可愿意嫁我？我尚未得到这些，却已往老的妇人的路上一去无返。

日子忙碌起来，每当我素面朝天披头散发不顾一切向外冲的时候，总想起那个精致的韩国老太太。

人，难免走霉运，但不可以有霉相。

胭脂香，搽一片好春光。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见自己喜欢的人。

[ 本帖最后由 小雅 于 2010-11-27 23:17 编辑 ]

Pan

有个朋友，从小聪明。不太用功，玩玩闹闹但功课总挺好。高考时候突然生病，发挥失常，与梦寐以求的志愿失之交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进了一所尚可的大学。
毕业后谋得一份许多人羡慕的稳定职业，却不甘心人生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一辈子跟过一天没多少差别。便在29岁的时候，考取曾错失的那所院校的研究生。弥补几分遗憾，也为将来做些规划。
匆匆两年过去，毕业论文已毕。却仍不知人生如何规划。有一天她告诉我：
每天走过一个路口，都见到一位卖白兰花的老太太。看衣着打扮，不像是生活所迫（也可能是“走霉运不显霉相”）。神情淡然，总带着几分笃定的微笑。一个下雨天，朋友奔波在狼狈的途中，一边上班，一边准备论文答辩，一边另谋工作，却见到那老太太撑伞立在风雨街头，依旧朴素整洁又几分“老克勒”的打扮，依旧神定气闲的微笑。路人慌乱，谁会来买花呢？
“我愿这样的人生。”朋友说，“可是我的白兰花在哪里呢？”
仿佛能闻到雨中的花香，和着城中刚被浇灭的喧嚣；仿佛能见到暮色中老太太缓缓地淌过水塘回到家中，是一栋花园小楼，或一条破败的弄堂；家中有个佣人已做好晚饭，或有个病中的儿子等待照料。
也许每人都有一篮白兰花。有时远在天边，要万水千山去寻找；有时近在眼前，要风霜雨雪中手捧。
我们都立在街头，只是很少有人总那样微笑。
而有些美，是要经过岁月的——这东西不仅仅会销蚀，也会酝酿。

双手插口袋

Anne Julie，一个丹麦女性的名字却有着许多不同的身份，在过去的三十年期间，她曾经是一个画家，饭店服务人员，面包师，厨师，家庭主妇和一位烟斗制造者。

小雅

我会是那个“卖烟斗的老太太”么？

Pan

原帖由 小雅 于 2010-11-28 02:17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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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是那个“卖烟斗的老太太”么？

争取啊！到时候咱也都是老头啦，村长拄着拐棍举办个“烟斗村50周年聚会”。别看他老抽什么几十年陈化的草。咱现在储藏一些，到时候拿出来也都酿成宝贝了。
毕业、搬家、调职、城市规划......人生有多少地方是常在，一生常去的。
等老p差不离儿的时候，到老雅店里买这辈子最后一罐草，点燃了，到村里看看我这一辈子讲过的话。能这样的结局，也近乎完美了。

双手插口袋

原帖由 小雅 于 2010-11-28 02:17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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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是那个“卖烟斗的老太太”么？

我想只要努力，一定能到那个份上的！

双手插口袋

原帖由 Pan 于 2010-11-28 02:46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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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取啊！到时候咱也都是老头啦，村长拄着拐棍举办个“烟斗村50周年聚会”。别看他老抽什么几十年陈化的草。咱现在储藏一些，到时候拿出来也都酿成宝贝了。
毕业、搬家、调职、城市规划......人生有多少地方是常在 ...

也到了那个时候小P兄就完全能自称是“老衲”了！

刘洪凯

上面几层楼的仿佛是说群口的，过瘾。
俺是观众，过来凑合，出声作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