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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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七十年代”在这个说不好属于二十世纪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尴尬年份里竟然从无到有地成为一个话题。最初看到这个短语,很容易使人联想起“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那是一句集体咏唱的歌词,众人用欢快、急促甚至有点轻佻的口吻齐声合唱当时能划船能照相能听录音机能穿喇叭裤的幸福新生活。
比较地看,“八十年代的新一辈”是用当下的、向前看的姿态来歌唱的,“新一辈”并没有严格的划分标准,四十几三十几二十几的人都可以自认为是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当时只有几岁十几岁的人被当作应该有专门委员会关心的“下一代”,自然就没算成“八十年代的新一辈”的成员。就出了这一点小小的纰漏,苦果在今天看来是相当的大:这批人长大成人、会写字了,突然地,一夜之间,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报复性地宣布放弃以共同生活的当下为划分标准,而采取一种更加精确的、数字化的、具有排他性的“生于”为新标准,公然打出“生于七十年代”,来党同伐异。党同的结果如何下文详述,但毫无疑问,伐异的目的是达到了。这一用语引出的“绝不与七十年代出生的人交朋友”等等议论,使被划在线外的人士的敏感与痛苦一览无余。
生于七十年代,短短的六个字,就轻易把这一批人摆到了一个不可能再模糊的位置上。他们与毛主席周总理无关,与文化大革命无关,与十一届三中全会无关,与一九八六无关,与一九八九无关--一九七一年出生的同学们这一年刚大大学,北大的被送往石家庄和信阳,复旦的被送往南昌和大连,“军政训练”。而当一九七九年出生的同学们走进大学校门之时,“社会上”,为分房而赶着办结婚证这样的喜剧刚刚谢幕,而另一方面,“生于八十年代的人”,在中小学里已经把OICQ作为了早恋的通讯手段。一句话,生于七十年代,所有的制度对我们来说都已经或正在变迁而成为传说。我们沿用的一些词语,例如粮油关系、分配、单位,正在这个社会失去着实际上的意义。甚至可以说,我们所目睹的所体验的成长的经历,就是一个所有父母言传声教的或自己道听途说的生活经验全面崩溃的过程。
急剧变迁的、乱七八糟的生存环境造就了生于七十年代的这一群人注定的无所适从。再也没有这一代人相互之间的差异来得明显的了。在这一群人长成的九十年代里,生活的路宽了,分叉多了,长者们在相互斗争的岁月里积累的经验几近全然无效。他们就这样束手无策地看着生于七十年代的我们赤手空拳地自己决定自己的方向。我们中有人象已往的有为青年一样煞费苦心地入党进机关,然后在三年后被分流回去重新读书。有人学习生于六十年代的大学八五八六级师兄做愤青,最终却进入当年愤青们担任头头的“网络公司”担任日复一日的剪贴工作者。有玩写字的,极个别但影响不小,老同志们说她们用身体写作,并且不厌其烦地试图用评论的方式扒光她们的衣服。当然,还有出国。生于七十年代的人中间出现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批以出国为生命终极目的的人,他们从上大学的第二天起便在图书馆占座攻读托福和GRE,白痴一般地渡过宝贵的大学生活,然后,“出国”--接下的日子就是聚在一个叫买买提(bbs.mit.edu)的BBS上用余生的时间来讨论“人为什么必须出国”--多么富有生于七十年代特色的发问啊。生于八、九十年代的新新人类们自如地跨越国境走来走去的时候会考证:他们所说的出国/坐移民监,究竟是什么意思?给个理由先。
作为七十年代生人的常规生活,我们中间的大多数人是新中国第一批“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式的探索者。我们用与六十年代愤青们相似的课本完成了各种学位教育,毕业时却发现组织上根本管不了我们的工作问题。“天之骄子”--曾经有这么一回事么?我们进入政府机关,我们进入事业单位,我们进入国营企业,我们进入上市公司,我们白手起家。从进入某个集体的那一天我们就开始听到各种各样关于房子的谣传,传来传去的结果是我们中越来越多的人“要买房,找建行”。在九十年代后期,生于七十年代的人开始尝试开车,我们之中相当部分在大学毕业前就拥有了驾照,我们学车的热情改变了从北京到其他地方的驾校管理模式。我们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从而带动了装修这门第三产业的真正发展。我们有了汽车,开始抱怨路况、油价和警察的工作效率。我们把大哥大这样的土鳖词汇改为手机。我们在三里屯的酒巴而不是卡拉OK包间里喝土酒或洋酒。我们坐飞机出差。我们结婚但不办婚礼。我们以背包族的形式在大地上游走。我们上网,以中国特色的曲折方式开始真正的大规模的与政府--我们认为应该作为我们的代理人而不是老板或仆人存在的机构--之间的对话,如果不被听见,至少我们已经注重发表看法。作为生于七十年代的人,我们也许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我们正在学会在自己的土地上直立行走。
但我们从来就不是一个战壕里的人。我们之所以成其为我们,只因为数字上的巧合。在我们以年代的方式划出一个人群之后,才发现我们之间的差异远远大于这一点数字化的联系。不是已经有人出来划分前七十年代和后七十年代了么?用毛主席的话说,“这不是糟得很,而是好得很!”无论是为了我们自己,还是为了我们共同生存的这片土地,多样化的生活方式和特立独立思想形态,正是七十年代出生的我们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无论您是否愿意和我们交朋友,我们来了,我们在这里。而您看到的,将永远不会是我们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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