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kenny 发表于 2008-2-29 21:31:37

抽烟-唐魯孫

抽烟

    一个人在闲下来时候,悠然怡然点上一袋烟来抽抽,那种闲情逸致,不是瘾君
子是没法体会出来的。

    抽旱烟、抽水烟虽然方式不同,可是怡情悦性的乐趣是并无二致的,就拿抽旱
烟来说吧,这根烟袋讲究可多啦。北方人抽的旱烟袋俗称“京八寸”长不过尺,为
的是携带方便,别在腰里也不妨碍干活儿。南方人抽旱烟的,不是老封翁,就是老
太君,一锅烟装磁实了自然有小厮儿媳们点火,所以烟袋杆长点没有关系,有时候
还可以技著当拐杖呢!京八寸讲究用乌木当烟杆,不但不怕磕碰,而且经久不裂,
南方喜欢用竹杆或漆杆,因为漆跟竹子都出在南方。烟袋嘴儿北方喜欢用玉石或烧
料的,有些好讲究的用玳瑁、虬角、象牙、翡翠……等等花样可多啦。至于烟袋锅
子,虽然大小各异,可是一律都是红铜或是白铜的,当年自称“皇二子”的袁寒云
有一只白海泡石的,可算是绝无仅有的一只烟袋锅了。

    一般人抽的烟叫旱烟,我曾经向南裕丰(北平南裕丰北裕丰是全北京城最大的
烟儿铺,专卖各种烟类槟榔、砂仁、豆蔻。)老掌柜请教过,他们潮烟旱烟都卖,
据说旱烟就是针对水烟而来的,至于潮烟这个名词的来龙去脉,连他们也摸不清楚。
谈到旱烟自然是以叶子烟为主,有的加锭子烟,有的加关东烟,有的加兰州青条,
有的加杭州香奇,于是旱烟有了杂拌、高杂拌之分,当然高杂拌混合烟的种类多,
品质高,售价也高,算是高级旱烟。

    抽旱烟,为了外出携带方便,烟袋杆一般都是以八寸为度。有些水泥工、木匠、
瓦匠有时短到三四寸,别在腰裹不碍事,叼在嘴里照样干活。在平津妇道人家也有
抽旱烟的,大概多一半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们,烟袋杆最长不过一尺半。到了东北,
可就有趣啦,大姑娘坐在炕头上抽旱烟的,所在多有;烟袋杆真有超过三尺的,不
用下炕,装好了一袋烟,一伸手就钩上地下的火炉子口。,可以对火儿啦。苏北上
年纪的老太大们,也喜欢用长烟袋杆,可是没看见有用乌木的,多半是用比中指粗
一点的紫竹子。南方冬天喜欢用手炉脚炉取暖,顶多用炭盆;抽烟当然没有地炉子
点火方便。所以要抽烟,不是儿孙们点一根火纸媒子,就是点一枝火柴棒儿插在烟
袋锅子里抽,虽然够气派,可是太麻烦了。

    真正烟瘾大的人,黄河以北十之八九都抽关东叶子,即所谓台片,不但劲头足,
而且消食化水;如果烟瘾不大的人,一口烟吸下去,能噎得半天缓不过这口气来。
北平要买最好的关东叶子一定要到南北裕堂烟儿铺去买。有一次我在广德楼戏园后
台,跟李万春、毛庆来聊天,聊到盖叫天三岔口有几个身段特别边式,毛庆来把他
的烟荷包递给我,让我尝尝他的叶子日劲如何。抽旱烟跟闻鼻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遇到同好,人家一递过烟荷包或倒出鼻烟来,你一定要装上一袋,闻两鼻子,否则
就让人误会您是瞧不起人家了。我赶紧装上一袋,立刻点火来抽,果然兰薰越麝,
馨逸沉纯,他的烟是大栅栏南裕丰买的,跟我买的是同一家烟铺,何以价钱一样,
货色不同呢?敢情其中还有段掌故呢!早年大栅栏是戏园子密集区域?当然梨园武
行朋友,来来往往川流不断,有一位武行朋友到裕丰买关东叶子出了高价钱,柜上
一疏神,给包的是次货,一个不服气,一个不认输,于是闹了起来,武行人多,柜
台前挤满了人,吵吵闹闹,闹得烟儿铺实在头大了,于是找人出来说合,条件是武
行来买顶好关东烟一定要精选头等货色,所以他们抽的关东烟都是特别精选,我们
去买花钱也买不到。庆来算自找麻烦,我抽的关东烟,从此就请庆来偏劳代买了。

    抗战胜利后,资委会派我去热河煤矿工作,山区窎鸟远恐怕买不到好的关东烟,
除带了几大罐烟丝外,还带了两饼乾筒的关东烟去。热河围场有位盟旗王子克拉钦
诺,不但爱唱平剧,而且喜欢吃江浙口味的菜肴。有一天他派人请我带了我们票房
的教习盂小如、孟之彦、胡老四到他防地去消遣消遣,住了三天。王子看我也抽关
东烟,要过我的荷包装了一袋,抽了两日,立刻挽留我们再住一天,明早再走,他
准备点好东西送我。第二天一清早他自己送来四挂烟辫子,每桂都有胳膊粗,他说:
“这种关东烟是我旗下宁古台特产,每年出产不足三万斤,这是所谓真正关东台片。”
我试抽一袋,烟味香纯沉厚自不必说,烟灰色呈银白,磕出灰来成团,久久不散,
抽了若干年的烟,这种烟既没见过,更没抽过,我送了盂小如一挂,他不愿独享,
分寄杨小楼、余叔岩各一包;他们收到之后,宝贝得不得了,回信说,每逢吃得油
腻太饱,抽上两袋,立刻油退滞消,比吃胃药还灵呢!

    北方人以抽烟为主,南方人在北方做京官的多半是抽水烟,水烟袋起源於旱烟
袋之前或以后,目前已无从查考,不过这种烟具,在清初喜容画像,已经在配景的
茶几上,跟盖碗茶盅陈列在一起了。到了清末民初,从南到北,水烟袋已经大行其
道。无论是仕宦人家,或是市廛商贾,只要闲下来,都喜欢持著水烟袋,怡然自得,
喷云吐雾一番。当年南北各省,虽然都流行抽水烟,可是水烟袋的款式大小、长短
曲直,以及凿纹镂花、技巧各异,南装北式迥不相同。一望而知,北式水烟袋,烟
管稍长,弯度不大,式样厚重大方,通体都是云白钢打造,联系筒管地方的锦络丝
涤,都力求大方素雅。至於南方所用水烟袋,大都是苏州产品,所以称之为苏式,
尤其妇女所用,不但小巧玲珑,而且嘴弯而短,看起来秀丽娴雅,携带更为方便。
听说当年上海北里名花林黛玉,有一只纯金打造坤用水烟袋,嬴镂雕琢,夺光灿日,
丝络上缀以明珠翠羽,她给客人点火装烟,姿态妙曼之极,后来她送给她所昵伶人
路三宝,路还什袭珍藏秘不示人呢!广州有一种烟管特长的铅制水烟袋,大家给它
取名“仙鹤腿”,这种烟袋是专门给使奴唤婢大户人家使用的;老爷们与来客秘谈,
太太们与闺友雀戏,就用得著这种仙鹤腿水烟袋啦。至于儿女英雄传说部,安龙媒
在淮南的茶馆里看到能够伸缩、长迈数尺的水烟袋,抗战胜利之後笔者在苏北泰县
一家茶馆里还看见有这种卖水烟的人穿来穿去给客人装烟,不过烟袋上东补一块铁,
西焊一角锡,百孔千疮,已经惨不忍睹。

    抽水烟的烟丝,不但种类繁夥,南北也各不相同,北方人抽水烟,烟丝以冀东
产的锭子烟为主。也有抽潮烟的,这种潮烟是否广州东潮州产品,就不得而知了,
烟儿铺卖的潮烟,小包斤半、大包三斤,压得磁磁实实的,都是用裱心纸包装,外
加字号水印;烟丝细而且干,打开纸包掰下两块,放在小磁缸里,用潮润过的湿布
把它闷起来回润方能再抽,否则乾辣呛人,无法下饐,如果赶上有文旦白柚的时候,
把文旦切去顶皮,剥掉果肉,把烟丝装在整只文旦皮里,闷上一半天再抽,则烟蕴
果馨,柔香发越,说不出有一种怡然妙曼的味道。道地平津土著,抽不惯潮烟,说
是抽潮烟容易生痰,于是有人抽锭子烟加兰花仔,倒也清淳浥润。实际抽水烟最好
是福建的皮丝烟,有些南人客居北地,总要托人到福州带几包丹凤牌皮丝烟来抽,
也有人怕生火加上点兰州青条,或杭州的香奇来抽,不但增香助燃,而且味薄而淡,
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当年郭啸麓、傅藏园、郑苏堪、凌文渊、罗瘿公、黄秋岳、周
苍庵、管平湖,一些久住北平的文艺界知名之士,他们在中央公园春明馆组织了一
个耕烟雅集,研究出二十多种水烟的配方,连龙井茶的碎末檀香粉都列入配方,每
年春秋佳日各议集品评一次。前些时在鹿港文物馆,看见有两只水烟袋,已列为多
宝格里古董,回想当年北平的耕烟雅集,大家在闲中岁月品烟的豪情雅兴,如在目
前,可是屈指一算,已经是半世纪以前的事了。

    七十二年九月三日联合报副刊

prokenny 发表于 2008-7-20 17:39:25

原帖由 prokenny 于 2008-2-29 21:31 发表 http://www.pipevillage.org/community/images/common/back.gif
一般人抽的烟叫旱烟,我曾经向南裕丰(北平南裕丰北裕丰是全北京城最大的烟儿铺,专卖各种烟类槟榔、砂仁、豆蔻。)老掌柜请教过,他们潮烟旱烟都卖,据说旱烟就是针对水烟而来的,至于潮烟这个名词的来龙去脉,连他们也摸不清楚。谈到旱烟自然是以叶子烟为主,有的加锭子烟,有的加关东烟,有的加兰州青条,有的加杭州香奇,于是旱烟有了杂拌、高杂拌之分,当然高杂拌混合烟的种类多,品质高,售价也高,算是高级旱烟。


延伸閱讀

檳榔曾是滿清貴族的零食

  檳榔─可說是台灣口香糖的本土文化,在一般人(特別是知識份子)的眼中,它是不入流的食物。嚼檳榔讓人覺得低級、下流,屬於次文化層次。

  我覺得知識份子對檳榔的反感,該來自日本時代的教育,因為日本人非常討厭檳榔,統治台灣時,除禁止民眾嚼檳榔外,更積極的砍除檳榔樹。其實檳榔是中藥的一味藥,名叫大腹皮,有驅蟲(絛蟲、蛔蟲),健胃(促進消化液分泌和胃腸蠕動),以及去瘴癘的功效。「隨息居飲食譜」談檳榔的作用為─除脹泄滿,宣滯破堅,定痛和中,通腸逐水。制肥甘之毒,膏梁家宜之(即富貴家庭需要它)。有位日本醫生,曾研究青仔的藥用功能,發現它竟然可預防蛀牙和結核病。

  就因為檳榔有幫助消化的功能,所以滿清貴族流行吃檳榔,當時上流社會的文官、武將、貴婦,隨身都帶有檳榔袋,因著性別和職位的不同,有各式各樣的檳榔袋,由此可見檳榔對滿清貴族的重要。

  紅樓夢六十四回,賈璉借故進入寧國府巧遇尤二姐,便無話找話說:道:「檳榔荷包也忘記帶了來,妹妹有檳榔,賞我一口吃。」由於檳榔產於南方,北方罕見,因此北方富貴人家的子女,以能吃到檳榔為榮。

  已故名作家唐魯孫先生,出身滿清貴族家庭,光緒的珍瑾兩妃是他的祖姑母,伯祖為兵部侍郎。他在「檳榔砂仁荳蔻」一文中,詳細記錄童年時,家中吃檳榔的習慣,和檳榔的種類,以及如何買檳榔?唐先生的書,目前不是很常見,所以我將他的大作節錄於下:

  每天中、晚飯後,慣例總是由我把朱漆盤捧到祖母面前,由她老人家揀取一兩種嚼食。其中檳榔種類很多,有「糊檳榔」焦而且脆,一咬就碎。「鹽水檳榔」上面有一層鹽霜,澀裡帶鹹;「棗兒檳榔」棕潤殷紅,因為用冰糖蒸過,其甘如飴,所以必須放在小瓷罐裡;「檳榔麵兒」把檳榔研成細粉末,也要放在帶蓋的磁樽裡,以免受潮結成粉塊,就沒法吃。

  北京賣檳榔的店鋪叫「煙兒鋪」,除了賣檳榔外,還賣潮煙、旱煙、關東葉子……。北京最有名的煙兒鋪是南裕豐、北裕豐。南裕豐開在前門外大柵欄把著門框兒胡同南口,掌櫃名叫魯名源,亦兼總採買,他每隔一、兩年,總要往廣東、海南島,甚至台灣跑一趟。他說:「檳榔的功能有提神、止渴、消食、化水、明目、止瀉、防腳氣、消水腫,尤其驅蟲效力,無殊西藥除蟲聖藥山道年。不過嶺南人喜歡把鮮檳榔、牡蠣灰、老花、甘草、甘仔蜜合在一起咀嚼,論味道甘、辛、苦、澀、香兼而有之。可是石灰入口,口腔容易灼傷,又礙瞻觀,所以我們煙兒鋪只賣乾檳榔,偶或從南方帶點鮮檳榔子回來,也只是給大家瞧瞧。鮮檳榔在直、魯、豫幾省,絕對不準販賣。

  再談煙兒鋪,櫃台上經常放一把半月形的小鍘刀,顧客來買檳榔要對開、四開、六開,他們都代客切碎。至於「檳榔糊」、「鹽水檳榔」製好之後就早切開,一包包的包好出售。「檳榔麵兒」則要現買現磨,分粗、中、細三種。現磨的理由是,如果早磨好,放久了受潮,就不鬆散,也就不好吃了。「棗兒檳榔」價錢比一般檳榔要貴上一倍,聽說那種檳榔,只有雷州半島生產,它的製作過程複雜,用蜂蜜蒸過,檳榔柔嫩帶甜,越嚼越香。

  當年,王漁洋給程給事詩,有「端坐轎中吃檳榔」句,據說王對棗兒檳榔特別偏愛,整天棗兒檳榔不離口,足證早年土大夫階級也是愛嚼檳榔的。在北方,夏天小孩多愛吃西瓜喝汽水,西瓜吃多了,汽水喝多了,一蹦一跳,水分在肚子裡亂晃蕩,實在不好受。假如家裡有檳榔麵兒,倒兩杓鹹而微澀的檳榔麵在嘴裡,摒著氣嚼兩下,否則嗆人。只要一會兒,食水全消了。

  唐先生來台後,在偶然的機會裡,又吃到棗兒檳榔,讓人訝異的是─送檳榔的人,居然是法國貴婦,我們且看他如何記錄這段經過:魏伯聰主持台灣省政的時候,有一次在台北賓館招待外賓,有位法國籍貴婦,是魏夫人鄭毓秀博士留法時的同學至好。那位貴婦的夫婿在北洋時代,曾任法國駐華武官多年,在北京住久了,也染上吃棗兒檳榔的嗜好,每天中、晚飯後,總要吃上一、兩粒,才覺得胃納舒暢。所以她每年都要託人到蘇門答臘,買個十磅、八磅的棗兒檳榔,用紅酒泡上一、兩個月,然後曬乾收藏起來,日後隨時取用。

  她知道敬檳榔是中國的禮節,筵席散後,她自己取用,當然要先敬魏夫人。那時魏夫人正患牙疼,其時我正坐在旁邊,魏夫人特別介紹我喜歡嚼檳榔,且對吃檳榔頗有研究。那位貴婦遇到同好,大喜之下,敬了我幾秸塊她特製的檳榔,烏梅女 ,隱含酒香,與蜜漬蒸糯者又是不同。

  名作家劉枋女士所著「吃的藝術」,其中「酒席的今昔」一文,談她年幼時跟隨父親吃極高級的「燕菜席」。她說:客人離席前,侍役端著小托盤,裡面四個小碟,盛著的是牙籤、檳榔塊(不是台灣這種青綠色的生檳榔,是中藥那種乾製的)砂仁、荳蔻,請客人食用。這段恰巧告訴我們,以往北平的上流社會,檳榔是酒席後必備的零嘴。

  大陸開放後,到過北京的台灣人很多,相信沒人在北京能發現唐先生筆下的檳榔真面貌。我想,今天北京的年輕人,多半也不知道檳榔的種類和吃法。而隨著台商的腳步,據說如今在北京,可以買得到「雙子星」檳榔,買主當然都是台灣商人。

  看到清末民初的檳榔吃法,我們可發現,原來檳榔可以吃得很高級,也可做得很精緻。所以紅唇族,請別自認嚼食檳榔,讓你低人一等,想想古代的文人雅士,清朝到民初的高官富戶,都喜歡來一塊「檳榔」,喜歡嚼新鮮檳榔,又有什麼好自卑呢?

银贝 发表于 2008-7-20 23:46:08

北京也能买到槟榔,本人就甚是喜爱槟榔,尤其是吸烟后嚼食槟榔,感觉非常之爽!只不过吃多嘴会疼,所以还是要控制量;P

[ 本帖最后由 银贝 于 2008-7-20 23:47 编辑 ]

台北應某 发表于 2008-7-27 06:12:57

唐魯孫是位"老北平"
來台灣後 寫了很多北京人的吃喝玩樂
很受當時讀者歡迎

銀貝兄在北京嚼的檳榔
應該是不加石灰的吧
台灣人當兵時期 構工幹勞力活時
多半嘗過青仔+威士比+小虎咖啡的三合一味道吧 呵呵

176 发表于 2010-1-17 02:51:52

看到這 小弟想 因為白灰 跟紅灰 可能是導致口腔癌的主因
如果改以甘草粉加梅子粉來代替 不知口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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